田邉一美女士坐在我面前接受采访,她是日本一家拍卖公司的社长,她举办的一场中古奢侈品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。“中古”就是我们成为的“二手”,这个行业在日本竟然有很大的市场。
她说自己从事拍卖这一行业已经四十年了,现在她的拍卖公司每个星期都有固定的两、三场珠宝首饰、奢侈品拍卖,在业界有很大的影响。
这是一位优雅的女士,由于保养得好,你想象不出她的真实年龄,但可以想象她年轻时的漂亮和干练。
我问她今天这场拍卖会有多少件拍品?她说每次都是八千件左右,从上午十点开拍一直要拍到晚上八九点甚至更晚......
这个数字让我大吃一惊,拍卖会已经开始了,我决定还是先同她到会场看看,感受一次日本中古奢侈品拍卖会的氛围。
拍卖会是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室里进行,已经坐满了人,周围堆积着很多大大纸箱,里面装满要参拍的拍品。
一百多位竞拍者按事先安排的号牌对号入座,只能在自己的位置上,社长告诉我这些竞拍者都是有“中古证”的行业经销者,没有“证”的直接消费者是不可以的,也就是说这些拍品最终是由这些买家拿到店里或放到网上去卖的。
而没有“中古证”的人不仅不能参拍,甚至也不能进入会场观看,这是一个非常封闭的圈子,我和“翻译”大正是她特许才进入的。她还特许我用手机拍些照片,但前提是不能拍参加者和拍卖师的正面图像,可以拍她公司的员工和她本人,拍照不要打扰到别人,而拍摄的照片最后要经过她的检查才能带走。
一百多位参拍的“业内”人士围坐在“设计”好的桌子周围,而这桌子的摆放就像是一条绕行的传送带。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在后面把拍品打开放在塑料盘中,然后向前挪动,这样每个参拍人员都有机会接触和观看拍品的情况,只是时间很短,过手也就几秒就要传给下一家了。
工作人员像在流水线一样熟练把拍品放好送出去,先前“流动”,很快就传到了最前面的拍卖师手里,拍卖师举起拍品喊两三次就成交了,然后工作人员接手办理投放,他又开拍下一件了。整个过程也就3-5秒,非常的迅速。
这里看出了拍卖师的专业快捷,也看出了参拍人员的熟悉与规则掌握,合作的有条不紊,而最忙碌的是工作人员,十几位分工明细,一路小跑,团团转。参拍者每人有一个对应号码的大纸箱,竞拍后被投入里面,最后一起结算。
社长说每次要拍出八千件拍品,而且大部分都是单件起拍,这个量闻所未闻,但看着他们高效、快捷、有序以及非常成熟的工作方法,我信了。
这次来日本采访“中古奢侈品”市场,是我在国内就选好的题材,我在微信与淘宝上经常看到海外代购,其中就有二手名牌包包、首饰以及其他奢侈品,这让我很好奇,这些东西是怎么弄来的呢?
日本是一个商品经济非常成熟的社会,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以及商业秩序,其规范化和专业化是我们不可想象的,也是绝对应该学习的。
十八年前我来日本在一个杂货店里想买一台古旧相机,但相机没有标价,店主一时不知道怎么卖,后来他在桌子底下翻出一本厚厚相机目录,在里面翻查一下然后给我报价,竟然非常准确。我看一下原来是一本中古(二手)相机买进和卖出目录,几乎世界上所出的几万种相机都有,太齐全的资料了。我问哪里可以买到这本书,老板说这是行业内部资料,不卖给外人的,只有入行的经营者才能买。
旧物和二手货在中国一直不被重视,一些旧物市场不是被取缔就是赶到了城边,唯恐影响市容。但在一些发达国家却完全不同理念,他们提倡资源的再利用,尽量减少浪费和闲置,有各式各样的地摊、跳蚤市场卖旧货,而在日本有很多的专门“中古店”,我这次所住的土埔酒店周围就有一个大型中古店,远看还以为是一个大超市。经营电器、桌椅、服装、生活瓷器、儿童用品、体育用品,还有奢侈品包包、首饰、高档手表、相机等,都是中古(二手)货。
我每天晚上饭后都要过去转一下,特别钟情于一些餐具和茶具,都是商场里没有卖出的样品,有多日本、英国、意大利的瓷器。我发现逛的人不多但走货很快,往往是看好的东西当时没买,第二天过去不见了。看来日本人对于二手(中古)东西并不排斥,甚至有着很好的市场。
而在东京更是数不尽的经营各种商品“中古屋”,在上野车站看到的大黑屋据说名气很大,而整个一楼大部分都是经营二手的包包。
拍卖会有条不紊进行着,绝大部分拍品都是高档包包,LV、酷奇、香奈儿等顶级的大牌子居多,特别是LV,几乎占了一半的份额。
在拍卖现场很开眼,这里各种款式、各种成色都有,当然大部分款式有点古旧了,有的拍品甚至有明显的磨边,但因为是名牌,具有保值和使用功能,依然被人拍走。
我观察一下,平均五件拍品会有一次价格争抢,瞬间有几位甚至十余位举手,但很理智,不会出现古玩拍卖会上为争抢而价格冲天的喷血镜头。平均三件左右分有一次抬价,但大部分拍品都是底价出。也有少部分底价高无人应价拍卖师会适当降价,直到有人要为止,拍不出去最后剩下的很少。
从座位上看越往前,靠近拍卖师的是大买家,几乎一半都被他们拍走了。给我的印象,大家都是行家,在这行里摸爬滚打多年了,对拍品、对价格熟着呢,加上拍卖起价把握尺度准确,竞拍者看到了价格的空余,基本不多考虑,举手就来了。
这是我看到最成熟、最快捷、最专业的的拍卖。
拍品除了包包,还有一些名牌的鞋子、头巾、眼镜、钢笔、首饰,甚至香水、裘皮,大部分也都拍出了。
中午休息一个小时,田邉一美社长请我们吃牛排米饭,采访继续进行,问这些拍品的来历和真伪鉴别?她告诉我他们有专门收购渠道,从各个方面收集拍品,这些拍品有来自欧洲、北美和日本周边国家,最多的还是日本本土,也有拍卖会上拍到的东西带回去卖不出,再拿回来继续拍的,总之“货”不会压在经营者手里,只有卖的快还是不快,挣得多还是不多的问题,不会砸在手里。
对于征集到的拍品,拍卖公司有专业人员来进行鉴别和制定价格,由于拍卖多年,过手得多,经验丰富,很少能让假货混入,所以大家拍的非常放心,一旦发现假货七天可以退回。
她还告诉我,六年前第一次有中国人进入她的拍卖公司参加竞拍,今天这里有五位中国人参与竞拍,最多的时候有十余位中国人同时参加。现在一些中国人有的回国了,偶尔会来日本参加一下,不过新人是越来越多了。
除了大陆中国人,还有美国人、台湾人、香港人、菲律宾人、泰国人、韩国人参加。当然最大的买家还是日本人。买便宜商品的是一些泰国人和菲律宾人,中国大陆买的多是中档东西。
无论是哪国人,进入这个拍卖场必须要在日本办理“中古证”(只要在日本有注册公司就可以办理),然后在拍卖公司的网上申请参加。如果没有“中古证”是不可能进入到这个领域的,这在日本是有严格行业规定。这种拍卖针对的都是“中古店”商家,拍卖的价格要比“中古店”看到的便宜很多,这样零售商才有利润可赚,才能维系整个行业的正常发展。
下午拍卖继续进行,员工忙碌着,一箱箱拍品搬进搬出,竞拍人也是高度紧张,不敢溜号疏忽漏掉了好货。
拍卖场后面的桌子上摆着各种饮料和小点心,却很少有人取用,都在聚精会神的参与着。
拍好的东西当天结账,第二天会邮寄给所有者,接着就会出现在日本或其他地区的“中古店”里,出现在各个网络上,也会出现在中国的网媒中......
这个姑娘叫刘姝含,来自中国,是唯一允许我采访和拍照的中国人,她来这里参拍快一年了。
下午五点半我离开了,拍卖仍在继续,估计要很晚才能结束。